歷史像一面鏡子,它照映真實,卻呈現出一種虛幻的影像。所以,十七世紀的西方歷史學家便常用這個比喻,指出「歷史既是實像也是虛像」。於是,如何在虛實之間看懂歷史,就成了一門技藝。 三百多年前的福爾摩沙,在鄭成功趕走荷蘭人這個事件上,意外成為歐洲許多國家的重要討論話題。各式各樣的討論,也引出各種資料的記載和收集,於是,一種西方人眼中的台灣身影,在各種目的與需求下,逐一被炮製出來。這其中有客觀的紀錄、有對異教徒的惡意想像,也有為了滿足其各自的權力關係而製造出來的論述。這些紀錄,都在歷史這面大鏡子中,相互映證,彼此影響,而逐漸構築、「製作」出對我們而言既熟悉又陌生的台灣身影。 本書作者從十七、十八世紀西方出版的書籍中,找出二十幾本重要的東方見聞錄,從這其中,耙梳出點點滴滴的福爾摩沙知識累積成形的過程,以及他背後所牽扯到的西方殖民帝者間的複雜的權力糾葛。如果我們說這一過程是當時西方人,在一百多年間,建立其福爾摩沙東方學的知識軌跡,也無不可。 在那各式各樣的描述中,台灣曾被視為傳教的伊甸樂土,原住民被比擬為希臘羅馬的古代城邦,連所繪製的人物插圖都帶有希臘人的味道。某些紀錄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記述台灣人視吃鹿肉為長生不老的標誌。一位德國的士兵對台灣神明特別感興趣,在他的日記裡,媽祖是一個守貞的處女;關公是中國服飾的發明者,手下有個黑人;齊天大聖是一個飛賊、哪吒是地牛神的同伴。 一六六一年鄭成功趕走荷蘭人的國際頭條事件,餘波蕩漾了兩年多。當時歐洲有個金髮碧眼的年輕人,出來聲稱是福爾摩沙王國的臣民,構築出一個幻想的福爾摩沙王國,還出版了兩本專書。但這背後有不同教會之間的權力鬥爭在為這個虛構的事件推波助瀾。 在世界歷史發展的過程中,台灣雖然地處一隅,但從來不曾被遺忘,這些留下福爾摩沙身影的西洋書與歐洲歷史交雜在一起,成了另一個新的故事。例如那個金髮碧眼年輕人幻想出來的福爾摩沙國度,對《格列佛遊記》等幻想文學有相當的影響,《亞洲指南》、《新舊東印度誌》等對異文化的記述與反省,也恰恰配合了歐洲當時的啟蒙運動大潮。 歷史是虛幻也是真實,我們在歷史中看見自己,也構築自己,這二十餘本西洋古書構築出來的系譜,恰恰告訴了我們這個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