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等等我嗎這世界,以步行的速度世界太吵,我帶你去看花,看寂寂無人的山中,樹梢那一朵,聽任自然而含苞而開放而掉落而結籽,它並不為了討好誰,生命就是生命的目的,美麗就是美麗的理由。人生一場大旅,王盛弘在旅行中旅行。恆常在路上的他,視步行為行動的靜坐、精神療癒的手法,穩穩地一個步伐接續一個步伐,走著走著,走進了小風輕吹的微涼初秋。環顧現實:他方的日常、園圃的勞動、飲茶吃魚喝一碗熱湯,觀察細膩而內省深刻;憶念往事:那些個躑躅的夜、暴雨將至的前夕、氤氳迷離的裸裎時分,迷霧撥去,留下了理解與釋然,這是時間的禮物。身為積澱厚實而又勇於嘗試的優秀散文家,王盛弘寫實人生處境,點染以奇幻之筆,試圖開拓散文的疆界。在他筆下,穿梭於奈良街巷的鹿、振翅於金澤青空的飛鷹、仙台橫丁居酒屋的漁鮮叫賣,或苦於時差的紐約漫遊者、桂河上一落水便變身為魚的健美少年,與海芋花杯裡一隻小青蛙、打起精神招待觀光客的枝垂櫻,幽美幽默,生動有趣,這一切無非現實的遭際、人生的隱喻。知日者王盛弘,在孤獨的行進間,以豐沛的能量、寬廣的視野,剖析文學、電影、藝術,悠遊出入於林芙美子、安部公房與三島由紀夫,成瀨巳喜男、小津安二郎與黑澤明,千利休、橋本關雪與草間彌生,並藉以自剖。他手上的筆宛如一把劃開黑暗的手術刀,光線流洩、驅走陰翳,開展出一條自癒之路。〈花都開好了〉站上高處眺望,湯涌溫泉區就在視線可及的遠方,我決定散步前去:就是為了這樣的散步,我才離開忙得團團轉的城市,來到這個北國大地;就是為了這樣的散步,我才離開北國大地第一大城市,來到這個郊野。我朝目的地閒步,迂迴、徘徊、逗留,前進而更像是延宕抵達的時間。野地裡,花都開好了。〈幻之華〉兩層樓高,巨大雕塑《幻之花》出現眼前時,情緒頓時沸騰。紫底白點、紅底白點、紅底黃點、黃底黑點色彩斑斕宛如毒蕈的妖嬈花朵,九頭蛇蜿蜒一般地自地底竄出,張揚著生之慾望、交配之慾望與飽餐一頓的慾望,張著大口蠱惑著人朝它走去,它將一口把人吞下,分泌大量消化酶瞬間解體肉身。〈聽母親說話〉母親自裡屋朝我走來,長期的膝關節退化讓她的雙腿已經有點變形了。她的右手拳著,直到我面前才攤開,掌心裡躺著三顆乾燥的果實,比玻璃彈珠大不了多少,我掃了一眼,知道是柿子。母親說,它啊每年花開滿樹,但都留不住,去年只結了這小小三顆柿子,她特別冰在冰箱等我回家。〈JumpintoFall〉老人帶著男孩走進地鐵站,男孩說自己不敢搭地鐵,其實,男孩不只怕搭地鐵,自從九一一後,大眾運輸系統他都怕,目標太顯著了;這個患有亞斯伯格症的男孩,障礙清單很長,飛機、摩天大樓、奔跑的人,尖叫、哭泣,發光的、有翅膀的、高速行進的……全都讓他恐慌。然而這座城市,這麼多人,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場戰爭,只能自己去打。